回家 (下)

自從父親死後，昭明搬回鄉下的老家。
半夜裡，時常驚醒！
老房子裡，不時傳來熟悉的喧囂與爭吵。

老袓母有嚴重的「被害妄想」！
生活中，盡是「不安」與「陰謀論」。
以前是父親要害死全家，現在是全家要趕她出門。
老袓母年經的時候，日子並不好過。
辛苦大半輩子的積蓄，卻被最好的朋友給騙光。
好一陣子，要靠著拾荒來貼補家用。

昭明的老家，從小就是「垃圾回收廠」。
昭明小時後，常被朋友笑「很窮」、「好臭」。
就連二舅公，也常對著他說：「這小孩長大後，一定和他爸一樣沒出息！」
現在，家裡環境變富裕了。
但老家，仍舊還是垃圾回收廠。
是捨不得過去，是放不下心中的不安。

結婚後，昭明帶雯君回來過！
雯君忍不住皺了皺眉頭：原來，這就是她所嫁的男人！
二舅公看了雯君，陰陰的冷笑。
那晚，雯君被昭明的大哥，著實嚇了一跳！
原本，以為是昭明回房睡覺，反而卻是他酒醉晚歸的大哥。
原來，她的男人，連自己的房間，也是和別人共用。

這陣子，母親和二舅公總覺得大哥被鬼附身。
從小不時暴怒的個性，總要家人無端承受。
不想工作，躲在家裡，成為無用的昭明，新的負擔。
大哥常笑說：「反正，妳老婆都跑了，就當我是妳老婆，養我吧！」
母親帶大哥去算命、改名，看看是否能改變這些不幸。
卻不知，不幸的源頭，總是來自縱容與軟弱。
放棄了自己，又憑什麼叫家人替你承擔！

悲劇是種會遺傳的疾病。
無言的共業，直叫人心酸無奈！
親情被濫用，責任被共業所羈絆。
昭明看著桌上父親的照片：「為什麼不是我？」

半夜裡，再次被驚醒！
昭明看著雯君離開時，劃上圈圈的日曆。
果然，眼淚還是不聽話地流了下來。
習慣，是種可怕的催眠。
是種，無可救藥的毒癮。
可怕、自以為是…的認知。
催眠，自己，告訴別人：「我已經忘記妳了！」
以為，騙了別人，就等於騙了自己。
已經，習慣沒有妳的日子。
遺忘，妳的每一個故事，每一段哀愁。
結果，在下一個轉角，與妳重逢。
相遇，是種短暫的淒涼。
卻又，讓人無地自容。
心痛，不曾存在的我。
也許，只能目送妳與別人幸福！
直到，錯身的瞬間，仍不曾在妳雙眸，稍作停留。
世界，在妳離去之後，恢復喧鬧。
崩毀，在妳踏上旅途之後，重頭開始。
仍然，不懂當初妳要離開的意義。
無法，放下愛妳的一千個、一萬個理由。
不去，思考愛妳的回憶。
愛妳，成為最後告別的勇氣。

昭明吞下整罐安眠藥…
迷茫的雙眼，彷彿看到老家的稻田。
依稀熟悉的背影，昭明揮手對著遠方的背影大叫：「阿爸，我回來了！」
昭明衝向前去，從背後緊緊抱住阿爸：「阿爸，我真的很愛你，如果有來生，再讓我當你兒子，好嗎？」
阿爸摸摸昭明的頭：「我身體都好了，要先回家了！」
看著老爸逐漸模糊的身影，
耳邊卻傳來牛肉麵店黃叔笑容滿溢的聲音：「今天的牛肉特別Q喔，帶一碗回去給老婆吃吧。」
昭明點了點頭…
(…2007/10/3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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